黎兵站在训练场边,手里的战术板被攥得咯吱作响。广州豹又输球了,看台上球迷的骂声像潮水般涌来,他抬头望见俱乐部老总铁青着脸钻进商务车,那车门摔得震天响——这动静他太熟悉了,十五年前带贵州冲超那会儿,老板摔完车门第二天他就收到了解约函。
中甲积分榜第四的成绩单,在旁人眼里算得上体面。可广州豹的夏窗转会操作透着邪性:黎兵要的后腰没来,看中的边锋被隔壁重庆截胡,俱乐部给的解释是"资金周转需要时间"。老江湖哪能不懂这套说辞?当年四川隆发解散前,财务总监也是这么跟他打哈哈的。训练场上新来的小球员偷偷问他:"黎指导,咱真能冲超吗?"他还没开口,场边突然传来刺耳的手机铃声:"当初是你要分开,分开就分开..."惹得全队哄笑,这歌词应景得让人心酸。
足协杯连斩两支中超球队那晚,更衣室里香槟喷得天花板都在滴水。俱乐部副总搂着他肩膀说"老黎你就是广州的弗格森",转头就在酒桌上跟人嘀咕"中甲第四够干啥"。这话传到黎兵耳朵里,他想起2007年带成都谢菲联冲超成功时,英国老板在庆功宴上当场给他续了五年合同。现在呢?投资人盯着云南玉昆三年跳三级的奇迹眼红,却看不见人家背后实打实砸进去的九个亿。
转会窗关闭那天,黎兵在办公室抽完半包芙蓉王。墙上挂着去年中乙夺冠的全家福,照片里举着香槟的俱乐部秘书长,如今见着他都绕着走。教练组的老张看不下去:"要不去找老板掏心窝子聊聊?"他苦笑着摇头——当年在贵州,他可是带着全队给老板母亲祝过寿的,结果怎样?中超才踢七轮就被"工作需要"给安排了。
更讽刺的是重庆铜梁龙最近五连胜的教练组里,坐着黎兵在国少队带过的弟子。那小子上周还给他发微信:"师傅,您当年教的442菱形中场,我现在用得可溜了。"手机这头的老黎看着自己球队四场不胜的战绩,默默把聊天记录删了。食堂阿姨都察觉出不对劲,给他多盛了勺老火汤:"黎导您得多补补,最近白头发又多了。"
球探老李带来个黑色幽默:当初被广州豹放弃的外援,现在在重庆场场进球。黎兵听完直接乐了,这剧情他熟啊——二十年前他执教生涯处子秀,俱乐部硬塞来个关系户前锋,结果那哥们单赛季就进俩球,还都是训练赛踢进的。如今历史重演,只不过当年那个愣头青教练,现在成了背锅专业户。
对阵大连鲲城那场,看台上有球迷挂出"山哥别走"的横幅。黎兵假装没看见,可赛后新闻发布会,记者问他"是否感觉被背叛"时,这个经历过六次下课的老江湖突然卡壳了。他盯着话筒发愣的三秒钟里,大概想起了2019年四川俱乐部解散时,球员们集体凑钱给他买的饯别蛋糕,上面用巧克力写着"江湖再见"。
俱乐部最近的动作很微妙:青训总监突然开始随队考察,办公室新来了个穿西装打领带的陌生面孔。这些信号在足球圈就像麻将桌上的暗号,老黎门儿清。他照例带着队员们加练定位球,只是训练结束后,会多看一眼夕阳下的训练基地。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带着从泥巴地里建起来的,如今要亲手给它们贴上封条,这滋味比当年踢飞点球还难受。
有趣的是,足协杯八强抽签结果出炉那天,全队都炸了锅——对手正是当年黎兵带过的贵州队。小球员们起哄要他传授"复仇秘籍",老黎却摸着下巴冒出一句:"那帮小子现在的主教练,还是我当年从预备队提拔的..."更衣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矿泉水瓶滚动的声响。这足球圈兜兜转转的缘分,有时候比八点档连续剧还狗血
最新消息是俱乐部已经在接触某位韩国教练,黎兵听说后反而松了口气。他收拾办公室时翻出张旧照片:2002年他作为球员最后一次代表国足出场,看台上有人举着"山哥永不倒"的牌子。二十年过去,当年举牌的小球迷现在该有四十岁了,不知道还看不看中甲。他把相框擦干净塞进纸箱,突然想起明天还要带训练——只要下课通知没到手,该干的活一样不能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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